朋友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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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(一)
朋友
(一)
毕业的时候一路南下,本来是去广州投奔姐姐的。可不凑巧,姐姐回老家去了。我独自在她租住的小屋里挨过一周的时间,每日所做的事便是睡觉和翻阅杂志。待到翻遍所有无聊小刊小报,每日就只剩一个人在屋子里睡觉了。
实在闷的慌时,也偶尔也出去走走。楼下路口有一排简陋的商店,里面坐着神情慵懒的伙计。商店对面是柏油马路,被晒的发白,上面不时闪过一辆辆轰鸣的机动车。我就在商店和柏油路中间晃悠。通常迎面会撞上一簇广东佬,虽然一开始不太肯定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,但只看一眼那长成统一样式的豆包圆脸,黑肤,深眼窝就不用再费神怀疑了。他们的眼睛是冷漠的,混杂着模糊的优越感,似乎很明了我是外地新来的陌生人。但我所处的地方是广州郊外,人们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。人们身上总是灰灰的,像涂了一层尘土。脸上都是夹杂着颓废困苦神色。我见他们死死的盯着我,似乎在看外星生物,且眼神并不友好,又联想起刚下车时,市区里陈旧的建筑,死寂的街道,我心里便不由的后悔来这个城市了。
那几日连降大雨,每到午后一点,乌云黑压压的涌来,不远处林立的大楼霎时不见了踪影,变成雾蒙蒙的一团湿气。再下来就是电闪雷鸣,豆子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台。呆望着窗外碧幽幽的水塘,心里竟没有半点诗情画意,心急火燎地掐算着日子,毕业五天了,六天了。到了第七日的时候,我终于做了一个大决定----离开这里,去深圳找别了两年的好友云。
云是我高中时代的同学,也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。虽然大学四年联系渐疏,但心里面还是一想起心里就暖暖的好姐妹。她早我大半年来到深圳工作,在这里和男友租住了下来,算是个临时小家。先前听她讲过,她这男友是初中未毕业的,出身农村,属无业青年一族。当初我一百个不同意云的选择,可现在人家既已心甘情愿把生米做成熟饭,我也只能一边无奈着替她惋惜。但凡带着这种敌意去看他男友,必然很不顺眼。下车的时候,云在上班,只能由男友代接。乍一看,发觉云的眼光果然不俗。眼前这男子,长型小脸,生着双花生米大小的棕色眼睛,皮肤是黑黄色的,下段凸起的是紫色嘴片。一看见便冲我微笑,紫色唇下露出下端鹅黄色的牙齿,当然牙的上半截是白净的。他笑的很不自然,仿佛在用力挤一片旧抹布,用了很大气力,只挤出丑陋来。我也冲他咧嘴,算是招呼。他回身朝前走,我紧跟其后。他不矮,大约有一七五的样子,便期待看到他高大的背影,也不至于全是失望。结果我却是吃惊,他走起路来竟然很女人,修长的双腿似乎甩不开,臀部扭捏的厉害。我暗笑如果再生的白净点,光凭走姿在同志界肯定算的绰约了。
当晚云下班回来,我很激动,起身迎接。继而又抱了一把,仔细端详一番。云没变,四年的光阴在在她脸上滑过,竟然不着痕迹。她还是弱不禁风的身段,宠辱不惊的眼神。别了这么久,她的欢迎的表情丝毫不显的夸张,只是微笑的一声:“啊,杰毛,你来啦。”我心里升起一丝失落,原本是期望她的欢迎再热烈点的。然后是聊天,因为是同学,所以话题总是那些陈年往事。聊到高中时的各科老师,男女同学,彼此擅长的科目,可笑的馊事,两个人咯咯的笑上几声。记忆真是很奇怪的东西,它保留下来能刻骨铭心的,大凡是些快乐的片段;对于痛苦的情节,它不是选择丢掉便是淡漠。就像我大学后无数次的回首中学时代的事情,眼前闪现的总是大伙一块认真听讲,宿舍里一起疯闹的情景。至于成绩下滑的失落,三点一线的牢笼及如猪食般的三餐竟不再给我痛苦的印象。
晚些的谈话,愈发觉她态度不咸不淡,似乎我只是她朋友中很普通的一个。我感觉很不平,因我是把她当成挚友来看的。于是说了出来,她却很平常的回了句:“我对谁都这样啊”。她说的是真话。可是心里还是不免失落了一回,朋友之间也是吃醋的,我当然期望我在她心里的地位胜人一筹。
第二天我忙着找工作,云去上班,她男友林在家闲着。然后是我先回来,买来菜,做了饭和林闲聊着等云下班。我有些像刘姥姥进大观园,叽叽喳喳着讲一天的见闻。云和林话很少,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家常。然后大家都不约闭了嘴,每人翻一本街头散发的刊物。因其内容的低俗,我喜欢叫它黄杂。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了近一月,期间我们去逛街,去爬山,也到公园滑过船。每天随着太阳在一片橘红里爬起,又在夕阳西下时归来,这样的日子,就像一陀螺,忙碌却无味。可能是工作不顺心,总是兴奋不起来。和林渐渐熟识起来后,我们便时常争执。他似我,很执拗,但加上他的无知,他固执起来比我更胜一筹。谈话中不经意的分歧都可以是导火线。我们争的面红耳赤。每当这种时候,云兀自在旁安静地读书或者洗衣,不支持谁也不辩驳什么。我看到便会很生气,恨她无争,恨她不摆明立场。起初我四处愤愤对人诉说林的愚蠢和固执,到后来自己突然悟出我和一个没读书的人争辩本来该是我修养不够,也就学会对林刺耳的话不置可否了。没有了针锋相对,我们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下来。云对我还是不咸不淡,只是初见的新鲜正在褪去,话又少了。后来去广州了一回,姐姐对我很是体贴照顾,她可以帮我洗衣,可以为我买早餐,温暖的有家的感觉。回到云这儿,大家还是淡淡的过着日子,她从来不会主动对人表示关心。前后的对比鲜明,我忍不住感叹朋友总也比不上亲人。
一日的黄昏,云和林都出去了,我独自闷在房子里。阳光透过窗帘撒在空荡荡的房间里,几条裤子随风乱舞,竟有西风残照的悲凉。看着简陋的陈设,我愈发不明白云的选择了。次日和云独自坐在车上,我试图再次劝解她离开林。
“他哪点好?让你这样死心塌地?------ 人固执,小心眼,没文化,没工作,家境又不好。”我说。
“他可以做装修工,一个月也能挣1千多呢,再说我也有工资啊!”云对林的养家能力很有信心。
“好,咱不说经济条件,就单说你们文化差别,这么大,你觉得结婚后能走多远?你们之间不能聊世界经济,不能讲娱乐新闻,不能说唐诗宋词。。。”我义愤填膺。
“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些话题,我们只唠家常。”云微笑着打断了我。
“你可真有品味。那我问你,你跟他回农村老家,他有前途吗?一辈子也许就是这样了?”我恨铁不成钢起来。
“我不要大富大贵的生活,自给自足就够了。”
“那你父母呢,有没有替他们想过?花钱供你读书难道不期望你嫁个好人家?”
“我每月会给他们寄钱。”云振振有词
“那你们过不下去离婚了呢?”
“我一个人带孩子过。”
劝了半天都是白费力气。我说云我赐你两个字------幼稚。
像云这样的“奇“女子现在少有了。不是我俗,读过鲁迅《伤逝》的人大概都会喟叹子君和涓生爱情的枯萎。而致使他们私奔夭折的根源是物质的匮乏。我实在不能理解云的想法,甘愿和林打地铺睡在民房里。谁不想让自己的爱情盛开在奢华淡雅的餐厅?谁不想床头开满爱人送的玫瑰花?难道宁可吃穿处处计算,过尘头素面的日子才舒心?凭着一腔激情,也许起初还过得去,到后来为柴米油盐忧心,一年不添置一件新衣,四季购买打折用品,我想这样生活里的爱情真是奢侈中的奢侈。没尊严的活着,迟早灵魂会枯萎,身躯也营养不良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