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丝草之前篇——雨夜

红丝草之前篇——雨夜 天已经全黑了。韩林吃力地蹬着自行车，山间的小路坑坑洼洼，自行车晃晃悠悠。放在车后座竹筐里被捆了脚的两只母鸡，在左摇右晃中惊慌地拍打着翅膀，做着无谓的挣扎。天突然下起了雨，噼噼啪啪的雨点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韩林身上的那件土黄色的衬衣湿了个透。路变得泥泞，车轮开始不听使唤的摆动得厉害起来，越是踩得用劲，越是左右摆得厉害，车后面的那两只鸡更是吓得不光拍翅膀，还一通乱叫。韩林心中只想着快些回家，眼瞅着离家还有一段路，索性跳下车来，推着车向家的方向跑去！ 一路跑来，韩林气喘吁吁，身上全湿透了，衣角都滴着水了。他两只裤脚沾满了稀泥，再看那右脚，全然已经看不出鞋的颜色了，该是一脚踩进了哪个泥坑里了。韩林一手扶着车把，一手先是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。刚推开自家小院的门，就看见娘从屋里走了出来。“生了，又是个女娃！你快去把湿衣服换了，别着了凉！”娘对着湿漉漉的韩林吩咐道。韩林愣了一下，推着车进了院子，把车停好，他抓出后座上竹筐里的两只鸡，又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，拎着鸡进了厨房。 放下鸡，韩林把水烧上，就到房里换了身干衣裳。来到床边，媳妇抱着孩子，两眼红红的望着他。“咋了你这是，坐月子可哭不得，以后要落病根的！”韩林坐到床边，摸了一下女人的脸，傻笑着说。“跟娘商量了，明天让你二姐把娃抱走，以后我们再要上一个，一定给你生个男娃......”女人还想说什么，却是说不出来了，呜呜的哭起来。韩林心里冰凉凉的，像自己的心给人挖了出来扔进了河沟里，只是“咚”的一声就看不见，找不着了。韩林接过女人怀里的孩子，看着这刚出生的小娃娃，什么都是小小的：小脸，小鼻子，小眼睛，小嘴......“别哭了，要好好养身子......"韩林想要说什么，却又哽在了喉咙里。他把孩子又递还给了女人，站起身对女人说：”不许哭了，我去杀鸡给你炖汤喝，那两只鸡可肥着呢！”。话说完，韩林出了房门朝厨房走去。 厨房的水烧开了，锅盖让蒸汽顶得叮当作响。韩林抓起一只鸡，把鸡脖子往后一拉，拔了一下脖颈的绒毛，操了案板的刀利索地把鸡给结果了。韩林一边退着鸡毛，一边想着这些年的事。这是他的第三个娃了，前面两个也都是女娃，老大是一直放在丈母娘那里给养着的。老二原是给大哥给代养着的，可就在前年农忙时大人没注意，才两岁大的娃掉到粪池里，就那样淹死了。现在这刚生的嫩娃又要送给二姐！韩林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，他狠狠得把手里的一把鸡毛重重摔在了地上。 天刚亮，韩林的丈母娘带着四岁大的大娃来看韩林媳妇。丈母娘把大娃养得白白胖胖的，两小眼珠子跟黑豆米似的，转得可机灵了。丈母娘听了老韩家商量把小娃送人的事，也没说啥，自己明白农村哪家都是这样。中午时候韩林的二姐从邻村赶来，没等吃过午饭，就把小娃抱走了。晚上，韩林把剩下的一只鸡杀了招待丈母娘。饭桌上，丈母娘推着大娃说：“小花，到爸爸那里去，你看爸爸给你做鸡腿吃呢，快去叫爸爸！”。生大娃时正是油菜花开的时节，韩林就给她取了个韩小花的名。因为一直不在自己跟前，小花跟韩林夫妻两生分得很。韩林看着小花手里拿着鸡腿，摸得满嘴是油，白花蓝底的外套上也蹭了些油渍，她怯怯地躲在丈母娘身后，时不时伸出头来偷看韩林，然后又躲了回去。韩林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，眼前尽是小娃小脸小鼻子，小眼睛......“啪”的一声，韩林把筷子拍在了桌上，又“嗖”地一声站了起来，不等丈母娘他们反映过来，韩林就冲出门去了。 韩林一路狠劲踩着自行车朝邻村二姐家奔去！ 回来的路上，韩林背上多了个娃。他怕骑车颠着孩子，就自己推着车慢慢朝家走着。月亮不是很圆也不是很明亮，韩林却能把自己前面的路看得真切。“爸爸不会再把你们给任何人了！小妮子，你看天上的云多好啊！爸爸给你取名叫云朵，你说好不好啊!”。韩林自言自语的说着，心里从未有过的舒坦和平静。